遊戲代练:用“玩命”賺的錢,為缺失的爱“買单”
一邊打遊戲一邊賺錢,听起来像份“美差”,引得愈来愈多的年青人投身此中。但當他們進入這個圈子後,却發明一切并無想象中那末简略。代练圈,一個由遊戲圈衍生出的职業形态。混迹此中的,是那些取代玩家把遊戲账号品级打上去的职業“打手”。
“代练级”“技能陪”“文娱陪”“老板”“包月”……這些都是這一圈层的职業術语,也對應着這個圈子里的“职業法则”。
想在這個圈子里捞錢,代练們必要没日没夜“熬命”打遊戲,還要晓得若何“侍候”遊戲雇主。
在這個圈子里,不讲學历,靠代打遊戲就可以換来至關不菲的收入。但與此同時,低社交、单志趣、反复功课,要與客户有高度的感情链接,也成為了代练們配合的宿命與危害。
用一名代练事情室開創人的话说:代练就是拿命換錢。有些人用拿命換的錢,為本身缺失的爱“買单”。
代练,练的不但仅是遊戲账号,更是人生。
01 “陪玩”“代练”各有標價,
男女“老板”需求分歧
咚咙~咚咙~咚咙,虽然已經是清晨,于杰的手機微信仿照照旧喧華不绝,連续串群動静响起,几十张咭片如垂危文书同样“千里傳音”。
咭片的布景都是同一画風的二次元頭像,這些頭像是大師长于利用的人物脚色,咭片上標注着各自遊戲中的账号名称、位置和级别,名称的後面還用括号特地標注了“技能陪”或“文娱陪”。
這是個王者光荣的遊戲群,内里稠浊着“代练”“陪玩”和“老板”們。
這里说的“代练”,專指取代玩家把遊戲账号品级打上去的人;而“陪玩”则指專門陪玩遊戲的人,分為“技能陪”和“文娱陪”两種。
此中,“技能陪”,寄托玩遊戲的技能来伴随玩家打遊戲,帮玩家告竣遊戲使命;“文娱陪”,一般其遊戲技能不算凸起,但诙谐滑稽、善解人意,能讓玩家在打遊戲的進程中感觉到輕鬆快活。
而费錢請陪玩的玩家就是“老板”了。
在于杰的遊戲群里,每一個代练、陪玩都有對應的微信名,上面清楚地標注着他們的收费尺度,每局40元、50元、60元的都有。
相辟穀茯苓糕,對于来讲,技能陪的代價稍高,文娱陪则廉價一些。固然,也有兼具技能和文娱两方面的“复合型人材”,他們的代價天然比单一的辦事都要贵些。
代练和陪玩的辦事工具不尽不异。代练的“老板”以女生占多数。不少女生固然喜好玩遊戲,但玩得欠好,或没有時候能對峙玩下去,因而就會找代练帮她們练级。
而找陪玩的“老板”,男女比例较為均等,男“老板”找男“陪玩”圖的是增加兴趣,找女“陪玩”则為感情支撑;也有女“老板”會找“文娱陪”讓本身高兴。
于杰不做陪玩,他自称I人,不喜好與目生人沟通太多。他的目標是經由過程遊戲群接代练的活,賺一些零费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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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遊戲圈里,想找到陪玩和代练其實不難,遊戲中的老友就會帮着相互先容。
于杰做代练的買賣就是他的遊戲老友先容的,他的老友也在做代练,但营業满的忙不外来了,因而就把“老板”先容给了于杰。
于杰要做的是把“老板”的账号级别打上去,一DIY手鍊,局收20元的报答。于杰用两個月的時候完成為了這单使命,賺了2万多元。
實在,即使欠亨過朋侪先容,找到陪玩和代练也不是難事。
在不少短視頻平台上,陪玩和代练城市經由過程遊戲視頻来鼓吹本身,留下接洽方法。
除此以外, TT语音和比心等代练平台也出現出来。這類平台雷同滴滴打車,只要遊戲玩家有需求,即可以在上面“呼单”,找到陪玩和代练。
網購平台上的有偿代练辦事
于杰没百樂,有参加這些平台,首要缘由是平台會收取较高的抽成,并且限定较多,竞争也比力剧烈。以是,他經由過程朋侪先容做起代练後,便經由過程一些遊戲微信群寻觅新的“老板”。
這些微信群的群主被称為“团长”。而“打手們”要想“入团”找到营業,必要先經由過程“口試”。
“团长”和辦理員會對新来的陪玩、代练举行考查,肯定他們打遊戲的品级和沟通共情能力,再果断這小我是更合适做代练仍是做陪玩,究竟是“技能陪”仍是“文娱陪”。
02 用饭、睡觉、打遊戲,
低學历全职代练的高收入
铁一,就是一位代练“团长”。两年前,他组建了一個代练团,對外称為“事情室”。
但這個事情室并無公司實體,只是經由過程微信群给部下的十几個“打手”分拨代练或陪玩的使命。這些“打手”,都是他經由過程打遊戲熟悉的年青人。
铁一给每一個“打手”按品级標價,一個小時20元至60元不等,他再從每一個“打手”的票据中抽取20%-30%的抽成。
组建代练“事情室”的最大缘由是為了挣錢。在铁一看来,遊戲代练陪玩行業很能賺錢,而他本身又酷爱打遊戲,對他来讲,這的确是項共赢的奇迹。一样的,錢也是這些“打手”們能汇集在铁一身旁的最大来由。
“有錢干嘛不賺?大師一块兒賺欠好嗎?”铁一笑着说。
在铁一的团里,“打手”們天天交換的全都是勒索的事,除此以外,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沟通。
大師日常平凡接的单分歧,打遊戲的時长也不太固定。但若遇上赛季初或赛季末,他們就都要全身心肠投入到遊戲中,連睡觉都只能是“抽暇”。
固然,這類赛季也是“打手”們最挣錢的時段,铁一曾在一個赛季里就賺到瘦身果汁,了几万元。
代练群
和此外事情室分歧,铁一的事情室成員彼其間几近没打過照面。作為团长,固然天天给“打手”們派单、结账,但铁一也從没见過他們,他独一通晓的就是大師的春秋和遊戲程度。
他的团員春秋均匀在18至22岁之間,這與他所知的一些“事情室”也有所分歧。“有的‘事情室’會招收未成年‘打手’, 由于十五六岁的孩子打遊戲反响更快,目力眼光更好,精神也更兴旺。”但铁一對此有较严酷的限定,他不想给本身“惹贫苦”。
铁一從小進修成就就欠好,初中台北當舖,時更留恋打遊戲,高中考不上只能上职高,职高结業後,他也曾想帮家里做點買賣,但遊戲還是他糊口的重心。
當他發明今世练、陪玩能賺錢後,铁一便起頭做起了全职“打手”。
經由過程做代练和陪玩,铁一這几年收成颇丰,每一年收入都能稀有十万元。這個数字對付职高结業的他来讲,远比打工挣很多,也恬静很多。
代练圈里,全职代练們和铁一的學历大略雷同。這一點,在于杰的察看里也获得了印證。
作為一位大學生兼职代练,于杰發明本身與全职代练們最大的區分就是學历。
于杰熟悉的專業代练,根基都没上過大學,大師都以打遊戲作為生计,“他們天天的糊口就是用饭、睡觉、打遊戲,一天十几個小時捧着手機,從晚上到清晨,然後白日补补觉。”
在于杰看来,在小城镇里全职做代练的小年青們,可以日進斗金。于杰的一名做代练的朋侪就是如许,固然只是初中结業,但現在已開上了特斯拉,還在县城買了屋子,“他若是在大都會打工,底子不成能混到這個份兒上。”
《全职妙手》截圖
于杰倒其實不恋慕對方,他也曾體驗過全职代练的糊口,天天捧着手機好坏倒置,厥後還呈現了頭晕脑胀、目炫眼花的环境。
在拿到了2万多元的代练费後,于杰决议投入到出國留學的筹备中,固然還在打遊戲,但他已渐渐淡出了代练圈,“這事情太熬命了,一天就睡几個小時,手機都粘在手上,每天這麼打受不了,又影响學業,又影响豪情。”于杰说。
03 活在虚拟世界里的人:
他們不太必要社交
小川是一位大學生,他從2021年兼职做遊戲代练,靠高遊戲级别,他招揽到了很多客户。
在室友眼里,小川是個“神秘人”,大師除晓得他打遊戲以外,對他的其他快樂喜爱几近全無所聞。
小川坦承本身是個實打實的宅男,除遊戲没有其他快樂喜爱,熟悉的朋侪也都是打遊戲做代练陪玩的宅男。
從事代练後,他的糊口圈子就變得更窄了。
小川描写中的代练事情是如许的:“天天大要六七個小時在線上,若是被‘包月’的话,‘老板’必要你上号陪玩你就必需得上号,几近是随叫随到的状况,以是也没有時候再去做此外事。”
但小川其實不感觉這影响了本身的糊口,由于他压根兒也不喜好社交。做代练之前,他的糊口里只有女朋侪和學業,而與女朋侪的相處也根基是一块兒打遊戲。
大一的時辰,小川還加入了黉舍的社团勾當,厥後接触遊戲多了,他感觉社团勾當的社交“也很無聊”,以是周末根基都是一小我在睡房打遊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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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川如许的性情,在代练圈里一點不罕有。在同窗們眼中,專業“打手”們都有一個最大的不异點,即社交冷淡。
朋侪眼里的于杰是個内向的男孩,谈天時除遊戲方面的话题能侃侃而谈外,其他话题的介入度都不高。乃至朋侪認為,于杰與女朋侪分離,很大水平也要归罪于打遊戲。
為了防止两性问题,小川做代练陪玩時有一個本身的原则——不接女“老板”,這也影响了他的收入,但他對此依然很對峙。
一方面,斟酌到本身已有女朋侪,他必要斟酌女朋侪的感觉;另外一方面,他也不喜好女“老板”,“我不喜好跟女生一块兒玩遊戲,特别是那種收集公主,找很多多少男陪玩带着玩的,像在奉养她同样。”
代练挑“老板”,老板們一样也會挑“打手”。
以是,“团长”們會在口試時,出格注重筛選“打手”們的声音。由于這一在線上創建起的圈子,声音是唯一的可外顯的個性特色。
“打手”們會特地標注本身的声音上風,“夹辅音”是最受接待的音色,“萝莉音”“御姐音”等也都有本身的市場。
在微信群里,代练和陪玩們就會在咭片後面注明本身的“特質”,好比“话痨天花板,可以给姐姐带来歡畅”“會赐顾帮衬老板情感”“青年音天花板,可甜可咸”“國服弓手 稳健如飞 滑稽诙谐 情劝化師”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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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遊戲圈里,大師根基默许“陪玩”属于灰色地带,异性陪玩呈現的色情擦邊环境也其實不少见。
铁一也遇上過這類事,他曾接過一名人在美國的“女老板”,在為她做代练的進程中,两人開初只是交換遊戲上的事變,厥後交換愈来愈深刻,發生了暗昧瓜葛,到最後“女老板”還向铁一剖明。
铁一并無接管“女老板”的爱意,他感觉打遊戲就是打遊戲,這類跨國網恋不會有成果,但從“女老板”那收到的几万元朝练费,铁一用来當成了“事情室”的启動資金。
作為“团长”,铁一無法選擇“老板”,由于他必要给本身的“打手”們寻觅符合的单源,不竭拓客。
為此,铁一必要常常和“老板”們搞好瓜葛,他會自動跟“老板”接洽,按期發微信嘘寒问暖,還會把群里的客服号给“打手們”轮番利用,讓他們跟各自相熟的“老板”交換,以便培育成持久客户。
04 辦事危害高,
他們担忧本身没将来
不管是玩家仍是代练,大師廣泛把這個行業归為“辦事行業”。
在辦事進程傍邊,“打手”不成防止地會與“老板”發生深度毗連。而在深度毗連中,年青异性男女們也輕易擦出“火花”。
但如许的火花是仅靠一根数据線毗連的“豪情”,既空幻無形又充溢着各類危害。
“咱們就是被垂纶的工具。”于杰说,在他做代练的短短几個月時候里,就有“女老板”經由過程微信群加他老友,除安插遊戲使命外,還总對他嘘寒问暖,自動给他留言。
但于杰的复兴都很淡漠,常常就是發“嗯”“行”“對”或一個脸色了事。看于杰不敷自動,對方没多久就把他拉黑了。
在比心和TT這種的平台上,也會有不少“老板”自動给新會員發信息,于杰的直觉奉告他,這類很像收集上报导的“杀猪盘”,這也是他從不在平台上找票据的缘由之一。
《奸细使命》截圖
“我身旁的專業代练、陪玩,很多多少都是春秋很小就進入社會了,自控力不强,也没有法令知識,對付豪情和款項會错付。”于杰说。
于杰的朋侪菜菜曾做過專职代练,也曾花20多万元想挽留住女朋侪,但都竹篮吊水一場空。最後菜菜万念俱灰,跳海自尽,幸亏被颠末的渔民救起,但仍是摔伤了背面,至今仍常隐约作痛。
菜菜将本身這類不睬智的举動归罪于“缺爱”。他说,本身小時辰原本進修很好,10岁時遭家庭變故,妈妈因癌症归天。
尔後,黉舍里的同窗欺侮他,说他是“没妈的孩子”,在生理压力之下,成就直線下滑,厥後連教員也说他“没人管”。菜菜初中時也遭受過校园凌辱,回家奉告爸爸後,爸爸却说“一個巴掌拍不响”,将他打了一顿。
菜菜初中结業後便停學了,厥後經同窗先容交了個女朋侪,但两人的相處却总陪伴着打骂,家里人也否决他和女友来往。
终极,女友和他分了手。為了挽回,菜菜把打遊戲挣来的10万多元和母親临终前给他買的保险都提出来花在了女朋侪身上。而女友對此则是一向不即不離地接管。
直到履历了自尽未遂後,菜菜才大白问题的本源:“咱們這些打遊戲代练的人看起来賺錢很輕易,但一来年青,社會履历不足,二来社交圈子小,實際糊口中缺乏情感纾解和帮扶的人,三来家庭關切不敷,出格輕易陷進谬爱里出不来。”
現在,菜菜又交了新的女朋侪,但他認為女友看中的仍是他打遊戲賺錢快。
《奸细使命》截圖
如今20岁的菜菜,對本身将来的前途很愁苦,他较着感受到身體在朽迈,目力紧张降低,手臂時而抽痛,烟瘾愈来愈大,咳嗽得利害,身體状态差得彻底不像一個年青人。
“我也不晓得本身将来怎样辦,除打遊戲也不會甚麼,找事情生怕都找不到,就算有事情也没我打遊戲賺很多。但我已是這個圈子里的‘白叟’,那些小孩反响速率比我快很多。”菜菜只能寄但愿于把本身的遊戲级别再提高一些,能被哪一個主播或“团长”看中,接更多票据,“趁着還打得動時多賺點錢。”
但他不晓得的是,那些主播和“团长”的状况,實在也和他類似。铁一常常會為没有腳後跟疼痛止痛貼,票据分给“打手”們忧愁。谈起“将来”這個话题,铁一愁容满面,“打遊戲就是用命挣錢,或许底子没有将来。”
(文中當事人均為假名)
练習生 任玉函 涂盛青 薛聿君
兼顾 | 林艳 张彬
圖片 | 受访者供圖、收集截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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